李煜是个怎样的皇帝 ?做个才人真绝代,可怜薄命做君王
公元978年七夕,银汉迢迢,户户笙歌。
汴京城一处幽静的居所内,一个神情萧索的男人,把酒当歌,对月长吁。
(资料图片)
叹息过后,他提笔濡墨,写下一篇《虞美人》:
春花秋月何时了,往事知多少。小楼昨夜又东风,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。
雕栏玉砌应犹在,只是朱颜改。问君能有几多愁,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。
这一天正是他的生辰,而这首优美的词还未等墨迹干透,就被传到了宋太宗赵光义耳中。
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,一道密旨,一壶毒酒,作词之人命赴黄泉。
这个因为一首词而绝命的才子,正是南唐后主李煜。
从文艺青年到一国之君
人从出生开始的那一刻便是不平等的,有的人落生在瓦灶绳床的贫寒之家,举步维艰,有的人则托生在钟鸣鼎食之家,不知愁苦为何物。
李煜幸运地属于后者,在一个七夕之夜,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之时,他含着金汤匙出生了,身份是唐元宗李璟的第六子。
父亲为其取字重光,意为“日以煜之昼,月以煜之夜”。
李煜没有辜负这个名字,除了高贵的出身,他还有一身堪与日月争辉的才艺。
他擅长音律,亲自谱的曲子在江南的街头巷尾传唱。
他长于绘画,政事之余寓情于丹青,画风清爽不凡。
他在书法上,亦有建树,落笔瘦硬,遒劲有力,世人称之为“金错刀”。
这样一个浑身上下都是艺术细胞的皇子,却无心于政治,更不觊觎王位。
然而生在帝王之家,猜忌和纷争是避无可避的。
李煜名义上是第六子,但实际上当时的次子到第五子都已夭亡。当时的太子,他的长兄李弘冀,则是一个生性善妒,心胸狭窄的人。
为了打消兄长的疑心,保全自身,李煜寄情山水,以隐士自居,远离朝政,每日担风袖月,吟诗作乐。
浪花有情千里雪,桃李无言一队春。
一壶酒,一竿身,快活如侬有几人。
一首闲适轻快的《渔父》,正是李煜当时的生活写照。
在这段韬光养晦的年少时光里,李煜是欢欣的,有丝竹管弦的陪伴,纵然谨小慎微,人生倒也不失意趣。
然而命运就是如此的吊诡,有人机关算尽到头两手空空,有人无心插柳却绿树成荫。
公元959年,太子在杀死了有望承袭帝位的叔父后暴毙。
鹬蚌相争,渔翁得利。无心帝位的李煜在懵懂中被推上舞台,入主东宫。
两年后,父亲李璟去世,李煜于金陵登基。
文艺青年一下子转行做了政治家,的确让看客捏了一把汗。更何况,当时的南唐已是江河日下,气数将尽。宋朝一直虎视眈眈,企图将其纳入囊中。
好在,初登帝位的李煜倒也不算是一个太糟糕的皇帝。
在人才启用上,李煜胸襟坦荡,但凡博学多才之人,不计前嫌,不计地位高低,一概予以重用。
在革除党争上,李煜左手扶南,右手扶北,互为牵制,制衡党争。
在政策上,李煜宽厚仁和,减免赋税,打击贪官。
种种措施,令风雨飘摇中的南唐,勉力维系着暴风雨来袭之前的平静。
从诗酒风流到国破家亡
在做皇帝的同时,李煜文青的本色不改,昔日的爱好他一个也没有丢。处理朝政之余,他没忘记纵情声色。
当然,这位风流儒雅的君王当然不会一个人独乐,他宠爱的大周后也精于音律。
这对帝后几经周折,寻得了散佚多年的《霓裳羽衣曲》,补足残谱,重新排演,使其复娱世人耳目。
衣香鬓影,崇光袅袅,舞姿婆娑,琵琶清越。
湮灭了数载的大唐之音重又鸣响在南唐后宫内,风流旖旎,不失雄健浑厚。
今夕何夕,闻此仙乐?酒酣耳热,击节赞赏之余,李煜展卷泼墨写下了一首《玉楼春》:
晚妆初了明肌雪,春殿嫔娥鱼贯列。
凤箫吹断水云闲,重按霓裳歌遍彻。
临风谁更飘香屑,醉拍阑干情味切。
归时休放烛花红,待踏马蹄清夜月。
该是何等的快意欢畅,才会喝出“归时休放烛花红,待踏马蹄清夜月”。
不要点亮道路边的红烛,且让我带着欢宴后的余兴,踏着明月的清辉离去。
这样纸醉金迷,畅快淋漓,又极尽视听享受的欢宴和夜晚,在李煜的前半生里,想必不止一次。
人生得意须尽欢,莫使金樽空对月。
此时此刻的李后主,政治平稳,伉俪在侧,又有艺术为伴,人生如此,夫复何求。
然而没有谁的人生可以永远顺遂,厄运来袭之前从来不会事先打招呼。
在李煜即位的当年,他和大周后所生的爱子仲宣在佛像前玩耍的时候,被骤然坠地的琉璃灯惊吓,染病夭折。
仲宣天资聪颖,三岁就能一字不落地背诵《孝经》,他的离世令父母难以接受,大周后很快也一病不起,不久便撒手人寰。
与妻儿天人永隔的李煜痛心疾首,写下不少挽词。
珠碎眼前珍,花凋世外春。
未销心里恨,又失掌中身。
玉笥犹残药,香奁已染尘。
前哀将后感,无泪可沾巾。
然而命运还只是初露锋芒,更大的灾难还在前面等待着这位风流君王。
公元975年,虎视眈眈多年的宋师最终一举攻破金陵城,南唐走到了历史的尽头。
黑云压城城欲摧,昔日的九五至尊沦为阶下囚。
当众被俘,步入囚车的时候,一首《破阵子》毫无滞涩地自李煜心中流出:
四十年来家国,三千里地山河。凤阁龙楼连霄汉,玉树琼枝作烟萝,几曾识干戈?
一旦归为臣虏,沈腰潘鬓消磨。最是仓皇辞庙日,教坊犹奏别离歌,垂泪对宫娥。
往日繁华如梦渺,残生一线付惊涛。
余生无他,只剩下屈辱和回忆。
从亡国之君到千古词帝
被俘后,李煜先后度过了三年忍辱负重的亡国奴的生涯。在这一千多个漫长的日日夜夜里,他无以为伴,唯有诗词,可以慰藉他苍凉惶惑的内心。
昔日聊以点缀风花雪月的才艺,如今成了他托付灵魂和尊严的圣坛。
国家不幸诗家幸,赋到沧桑句便工,这句话在李煜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验证。
顺遂时期的他虽然也满腹诗才,但一个长期锦衣玉食,耽溺富贵的幸运儿又如何能够深刻地体味人生的真谛和辛酸呢?纵然篇篇锦绣,字字珠玑,然而读过的人也只能透过纸背窥得一片繁华,几许空虚。
寄人篱下的三年里,李煜满腹愁苦无从寄托,他或者频频入梦,或者于西风萧瑟中依栏远望。亡国之恨,人生之慨越来越多地从他的笔下流淌出来。
他或是无言独上西楼,看新月如钩,叹深院锁清秋;
或是聆听秋风冷雨,哀世事漫随流水,算来一梦浮生;
更多的时候,他苦苦追忆着无法重来的往日时光,感怀流水落花春去也,天上人间。
艺术自灰烬中生,生活的残忍锻造使得李煜在创作上日臻化境。
几多历练,几多沉淀,让他的诗词不同于以往迤逦奢靡的风格,这些文字是历经家国重大变故,身心俱疲的李后主发出的深沉喟叹,字字泣血,读来令人心魂震颤,境界之高,达到了他此生的巅峰。
命运从来都是失之东隅,得之桑榆,谁能想到,在无边的黑夜里,他抬手触到了诗词这颗最亮的星。
然而正是这细腻过人的感受力,惊才绝艳的才华,直抒胸臆的性情,变成了一道催命符,将李煜加速推向毁灭。
在四十二岁这年的七夕之夜,他的绝笔之作《虞美人》一挥而就。在生命的最后关头,李煜依旧毫无顾忌地抒发着最真挚也最悲戚的心声。
听到这样哀感顽艳的亡国之音,宋太宗随即将毒药牵机赐予李煜。
岁华摇落,这位才子帝王在人世间堪堪飘零四十二载。
李后主谢幕了,关于他的评价却延续至今。
有人说他沉迷于享乐,玩物丧志;有人说他天性纯孝,虚怀待下;有人说他惊才绝艳,生不逢时;有人说他喜新厌旧,薄情寡义。
千秋万岁名,寂寞身后事。
作为君王,他大概充满了争议。但作为词人,李煜的成就无可否认。
如果不是命运的巧转错置,或许他能够做一个单纯的才子,看明月朗朗,听松风泠泠,在岁月静好中安度一生。
清人郭麐评价李煜说:做个才人真绝代,可怜薄命做君王。
这句话,唱破了李煜的一生。他的一生注定大开大合,一半是海水,一半是火焰。
然而,或许叶嘉莹先生对李煜的评价更能够给我们每个平凡人以启示:
李后主的词是他对生活的敏锐而真切的体验,无论是享乐的欢愉,还是悲哀的痛苦,他都全身心地投入其间。
我们有的人活过一生,既没有好好地体会过快乐,也没有好好的体验过悲哀,因为他从来没有以全部的心灵感情投注入某一件事,这是人生的遗憾。
是的,无论做人还是做词,繁华或是落寞,李煜都是全情投入,始终离不开一个“真”字。
他的“醉拍阑干歌遍彻”,是狂欢后的真心畅快。
他的“珠碎眼前珍,花凋世外春”是痛失所爱时的真心哀恸。
他的“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”,更是家国飘摇时的真心痛悔。
人生无常,无论是生活给予他的是蜜糖还是砒霜,李煜都能够以一颗毫无掩盖的赤子之心全情全意地体味生活,从而也获得了最极致的欢喜和悲哀。
在这个过程中,他必然承受了倍于常人的伤痛,却也收获了最深刻的人生体验。
人生苦短,不妨活得淋漓,纵然零落成泥碾作尘,依旧香如故。
这,或许就是李煜这位千古词帝,给予我们每个人最珍贵的启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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