哭过,痛过,笑过,十六七岁的女娃长成了十八九的汉。

时间:2023-07-11 14:39:27 来源: 个人图书馆-无信不立

这是原铁47团四营唯一的女学兵连的女学兵刘蒲菊的回忆。

我们铁道兵的女兵再艰苦,毕竟没有在施工一线施工,也有的女兵曾经在工地短期锻炼的,毕竟时间不长。而这些女学兵,她们却是在最艰巨最危险的施工一线工作了两三年!

我们女兵再有啥委屈,至少当年我们的“出身”,“成份”没有问题,没有这样的精神压力,所以虽然生活艰苦,但是我们的精神不苦。而这些学生中,有的家长在文革中被有这样那样的“问题”,她们所承受的压力……


(资料图)

我将此文略做整理经刘蒲桃校正,推荐出去,是希望更多的人知道那段历史。

如今,我们经过襄渝线,再看那些隧道,会觉得:哎呀,怎么没有当年修铁路的时候感觉的那么高大巍峨呀!

是呀,那是因为我们已经长大了,那是因为现在已经有了许许多多高大得多得多的桥梁隧道。

看看此文,知道这些隧道,桥梁是怎样建成的,是怎样用那代人的血汗和生命铸成,是不是会感觉这些隧道桥梁铁路,就是一座座的丰碑呢!

原铁道兵47团四营学兵女子29连,当年在修建襄渝铁路建设中,是四营唯一的学兵女子连。

这些稚嫩的花季女孩,和男学兵一样,在铁道兵军代表的带领下,昼夜兼程,来到大山深处,成为不戴领章帽徽的铁道兵战士,肩负起修建战备线的重任

她们一头扎进这封闭落后的大山里,没有娱乐,没有书刊报纸,没有节假日休息,没有少女爱美的服饰,连最简陋的澡堂都没有,即使在北风刺骨的冬天,仍然是在汉江这个天然大浴场洗浴征尘。大山外面的红尘世界,离她们很遥远,唯有铁打的营盘,严明的军纪,一年四季清一色的施工服。饥不果腹的伙食,单调繁重的施工任务,年复一年,日复一日地考验着这些娇嫩的女孩,在和平年代建设的战火中,奉献着花季年华的青春。

支撑她们前行的,是一些当今物质生活优越的现代人所缺少的一种精神,和为共和国献身的一种信仰。

该连二、三排担负着陈家沟隧道的装卸、备料任务。四排配合男学兵连洞内扒渣。一排为机械排,设有压风机、抽水机、通风机、充电机、电工几个班。

小朱、小黄、小高、小孙、小赵、小王、小魏、小扬等女孩,当年曾经是抽水机班的战士。这是一群活泼可爱的少女,她们阳光灿烂的笑脸,令山野间的花儿羞涩。她们是一群快乐的百灵鸟,终日里唧唧喳喳唱着悦耳的歌。歌声漂荡在连队里,漂荡在空旷的山野,漂荡在汉江的抽水机船上。

抽水机工,听起来是个舒适浪漫的工种。不像备料工在汉江边,夏季烈日暴晒,冬季寒风刺骨,长年累月筛沙抬石装车,为保障供给隧道的沙石料任务拼命劳作;不像搞装卸,一年四季风里来雨里去抢运物资,抬大原木、扛水泥、炸药,挑战超越身体的极限,汗水,泪水,雨水,血水交织流淌,完成一船船的装卸任务;不像进隧道扒渣的女学兵,干着又苦又累又脏的活儿,每天累的半死不活,还要随时面对死亡,甚至每天进洞前写好遗书,偷偷放在枕头下面,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情怀。

可是有谁知道抽水机班女学兵那不为人知的艰辛,默默无闻的付出呢?

抽水机班女学兵上班的回水湾,和大部队密集的陈家沟,以及我们连的驻地都离得很远。那地方,前不着村,后不着店,周边渺无人烟,一条哗哗流淌的汉江,两边是荒僻的重山峻岭。几年时间里,在通向回水湾那条偏僻的山路上,无论春夏秋冬,午夜时分,总有几个神色惊慌的女孩,匆匆的走在交接班的路上。途中经过一个拐弯的地方,这里崖石风化,山体松动,大小塌方时有发生。走在漆黑的山路上,一边是时不时从山崖滚落的石头,一边是波涛翻滚的汉江。几个走夜路的女孩心里别提有多骇怕。既要提防山野阴影里隐藏的毒蛇野兽,还要躲避随时塌落的石头,小心翼翼的辨认脚下的山径。如果一脚踩空,后果不堪设想。一排压风机班的王凯,在上夜班的路上,曾失足掉下山,侥幸卡在汉江上面山石的缝隙里,身体擦破了皮,没有造成大碍。还有一些女孩的脚经常被滚落的石块砸的红肿流血,走路一瘸一跛的,戏称跛脚仙女。

从抽水机值班室到抽水机船上,有一条崎岖的小径通到江边,一条木板从小径尽头搭到抽水机船上。机器日夜轰鸣,抽水机把清澈的江水抽到山顶的储水池,保障陈家沟段隧道施工用水,以及陈家沟里筑路大军的饮用水。这看似普通的工作,却责任非常重大,来不得半点粗心大意。陕南的夏秋季节气候变化无常,即使当地天气晴朗,只要上游刮风下雨,看似温顺的汉江,立刻变成洪水猛兽,那汹涌的波涛,翻滚的浊浪,连根的大树,漂浮的尸体,排山倒海般的咆哮而来。那惊心动魄的情景,即使站在远离汉江的岸边,也让你心惊肉跳,更别说站在水中摇晃的船上。

抽水机船所处的位置恰好是个湾,那些上游冲下来的尸体到这儿后,被湾里的激流漩涡冲得打转转,看着被江水泡得变形的尸体,女孩们是又恶心又害怕。没有办法,硬着头皮,拿起长长的撑船竿把尸体拨拉远点,让水冲走。

每次汉江涨水,抽水机班的女学兵,在班长小朱的带领下,跳进水里,为了防止被激流冲走,她们手挽手,站在齐胸的江水里,用自己嬴弱的肩膀,死命的扛着船,把船扛离水中的礁石,保障船体安全。那令人震撼的场面,活生生一幅铁路建设中铁姑娘的新版图。

到了冬天,水位下降,抽水机班的女孩子要天天下水,把船推向深水里,不然就吸不上水,严重的影响洞内的施工。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这些年轻的女孩就在这人烟罕迹,冰冷的江水里渡过,落下风湿,关节变形,妇科等疾病。

王玉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,用妩媚姣美形容这个女孩,一点也不过分。她苗条洋溢着青春性感的身材,精致小巧的五官恰到好处。她那常年风吹日晒微黑的皮肤光滑细腻,是我们连队的小美女。抽水机班的女学兵,十分喜爱这个娇柔美丽的小妹妹,亲昵的称她为"小不点’。全班姐妹在那个艰苦岁月结成的深厚友谊,使她们多少年来心里相互牵挂,彼此不忘。

1972年初春节刚过的一个夜晚,天空阴沉沉的,月亮藏在厚厚的云彩里,料峭的山风呼啸,抽水机船上的女孩冻得簌簌发抖。那天晚上,小不点和一个女孩值班,寒冷,恐惧,瞌睡一起向她们袭来。小不点唱起高昂的"铁道兵之歌’提神壮胆。深夜三点多,小不点唱着歌,来回检查抽水机设备,翻卷的浪花溅得满船是水,风大浪急,船晃动着,小不点脚下一滑,打个趔趄,人失去控制掉进汉江,歌声戛然而止。小不点在水中拼命挣扎,被激流冲得时隐时现。这一刻,波涛汹涌的江水,将要无情的吞噬一个如花似玉少女年轻的生命。一起值班的女孩吓坏了,恐慌的高喊着;救命啊!救命啊!值班房里的班长小朱和铁道兵战士王兴德,听见呼喊声,急忙飞奔过来察看,只见激流里隐隐有一个人影。班长又惊又吓,失声喊道,“不好了,小不点掉江里了!”在小不点命悬一线的生死关头,铁道兵战士王兴德不容置疑的说,我去救人。要知道王兴德也是北方战士,不会游水啊。这不是普通的小河流,这是深不见底的回水湾啊。这位十九岁的年轻战士,在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,已经把个人生死抛在脑后,他毫不犹豫的纵身跳进激流中,要用自己年轻的生命换取另一个更年轻的生命。

跳进水里的王兴德,刺骨的江水冻得牙齿格格作响,腿抽筋,巨浪打得他东倒西歪,无法靠近小不点。这时小朱班长急中生智,拿起长长的撑船竿,使劲伸向王兴德。王兴德一只手紧紧抓住撑船竿,另一只手奋力去抓小不点,经过王兴德在水中一番努力,终于抓住了快要沉下去的小不点。班长和另一个女孩,狠命拉住撑船竿,将两人拉回船边,拽上船。小不点这时已经昏迷不醒,铁道兵王兴德也冻得嘴唇发紫脸发青,颤抖得说不出话。他不顾自己一身湿衣服冻得索索发抖,扯过棉衣裹住小不点冰冷的身子,抱起就向营部卫生所跑去。

天亮了,经过军医一番抢救,年幼的女学兵小不点终于脱离危险,苏醒过来。这个死里逃生的女孩睁开眼睛,看着围在床边焦虑关切的战友,哽咽着说,谢谢大家救了我,谢谢铁道兵战友救了我。那一刻,泪水布满了战友们的眼睛,她们泣不成声,紧紧握住小不不点的手,心里为战友大难不死祝福,也被铁道兵奋不顾身救人的英勇事迹深深感动。

经过抽水机班女学兵的一致请求,团部给予救人英雄王兴德荣立三等功。

时光流逝,四十八年过去了,当年抽水机班的女学兵回忆起这件事,仍然激动不已,泪流满面。那是在特殊岁月里和铁道兵结成的深厚情谊,是局外人无法理解,是语言文字无法形容的一种崇高的战友情感。年轻的铁道兵战士和女学兵生死患难的战友情谊,在青春的岁月里,留下一段感人至深的佳话。愿襄渝线上风雨同舟的铁道兵学兵战友,聚时一团火,散若满天星,健康快乐恒久远,三线情缘永流传!

我的父亲在“文革”几年里遭受了一系列的不白之冤,被打成“走资派”,靠边站。精神肉体遭到严重摧残,患上多种疾病。我去三线时,仗着榜上有名的身高体健的优势报了名。出发时,一直回避着爸爸妈妈不舍、悲戚的神情,装作视而不见。毅然决然离开了这个充满“问题”的家。

来到三线后,看着”黑五类“子女的入党入团难,乐天的性格变得沉默寡言,整天处于忧心忡忡的状况。不久,闻讯学兵22连有位男同学的父亲,经受不住“造反派”的毒打折磨自杀了。这位同学因为父亲问题,入团屡屡受阻,精神崩溃,从陈家沟的桥上跳下自杀未遂。听到这个消息时,我的心脏阵阵发疼,好似几十只锥子在那里猛扎。深深的同情这个同学战友,如果不是精神受到极大打击,谁会放弃宝贵的生命呢。

不久,自持身体强健的我也染上了流感,几天来发烧咳嗽,嗓子疼痛。从小在酷爱读书的哥哥姐姐影响下,非常的喜爱苏联文学,苏联小说成了自己少女时期的精神食粮。保尔柯察金、卓雅舒拉等心目中的英雄伴着走过童年,少年、直至三线。

在流感施虐的日子,有病不下火线,是连队每个战友的口头禅。每天我拖着感冒的身子,和战友一起出工,在运输船上扛水泥,卸木料,装车备料。可是缠人的病魔,还是将我击倒了。在以后的几天几夜迷迷糊糊的昏睡中,全身如火焰卷舌,舔灼着每一根细胞神经,烧和渴弥漫了全身,嘴干裂出血,咽喉红肿疼得无法吞咽食物。额头烫得要命,脑袋疼得像要炸开,昏昏欲睡的迷糊中,感觉睡在家里的床上。却又奇怪,床怎么换成炕了,妈妈怎么把炕烧得这么烫呀?自己快变成热锅上的蚂蚁了。正在火炕上烙饼似的翻来翻去,爸爸回来了,呵呵呵,太好了,爸爸解放了,再也不用挨批斗,我也不是“黑五类”了。爸爸用手慈爱的抚摸着我的脸颊说着什么。我顿时感到一股清凉涌过,高兴的喊着爸爸,却哑然无声。我急了用尽全力喊了声爸爸,一下子醒了过来,原来是昏迷中一个梦,是战友们用毛巾敷在我的额头。感激的朝战友笑笑,又闭上了疲惫的双眼,继续回味刚才甜蜜的梦境,渴望爸爸妈妈再出现在梦中,泪水却悄悄的滑落眼眶。

这场突如其来的流感重症期持续了十多天,好在我们那时年轻,在那缺医少药的恶劣条件下,最终病魔知难而退,连队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欢歌笑语,红火的施工场面。

四十多年后我写这篇文章时,抑制不住的泪水滚滚流淌,模糊了我的视线。那不是懦弱的泪水,亦不是悔恨的泪水,那是对年少时的铁血经历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,对哭过,痛过,笑过的学兵岁月一种祭奠。

愿历史不要再重演,愿饱经沧桑的老学兵在有生之年迎来春风拂面,身体康健!

在29连微信群,发了一张珍贵的黑白老照片,那是近半个世纪前,我连战友在汉江边施工的工作照,是那个年代少得可怜的仅存照片,真实的记录下汉江上游因秋雨引起涨水,江水漫延到沙滩,我们在江水里备料,抢装沙石料的场面。那时候已经是深秋,女孩子们赤脚站在水里!

原作者:刘蒲菊 编辑者:王民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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